柚子花

两个孤单灵魂的惺惺相惜

【画邮向艾格生日活动/4月23日/19:00】

【画邮向艾格生日活动/4月23日/19:00】仿生飞鸟可以梦见天使吗

  

  上一棒:@夕空到处爬 

  下一棒:@Re 

  

  上头1w2,灵感来源于《天狼星的心脏》和《月兔回旋于空中》。

  ooc。写的很差,对不起。

  寂静的清晨,闹钟照常响起。维克多抬手关掉床头闹腾的物件,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揉了揉眼睛,摸了摸略显凌乱的头发后翻身打算下床,但在看见面前那人的瞬间,他抓着被子一角的手顿在了空中。

  熟悉的房间中一夜之间多了个陌生的存在,陌生男子跪在床前的地板上,双手支撑着头部趴在床头,阖着眼,安静地睡着——在晨光沐浴之中,这本应该是很美好的景象,但前提是这场景不要让人产生误会。

  简单说明一下,从发现这个陌生人开始一直到现在的这几十秒内,维克多已经构想了数十种可能性,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入室抢劫”、“自己被绑架”以及怎么想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穿越”。他前后好好地打量了面前的人好一会儿,在注意到他身后的翅膀时,又新增了一种名为“我上天堂了”的想法。

  虽然说的是陌生男子,但实际上维克多从他身上感到了些许的熟悉感——嗯……可能是送信时经常会见到的人?可惜维克多对他没有任何印象,也不排除是因为他不是特别喜欢观察别人。

  ……也许他应该先把面前的人叫醒?毕竟从他口中知晓些什么也会比自己胡乱瞎猜的好。这样想着,维克多抬起手,轻轻地晃了晃面前的人。

  被摇晃的人轻轻皱眉,眼睫毛如受惊的蝴蝶般轻轻抖动些许。他缓缓地睁开眼,趴在床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然后紧紧地盯着维克多——很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一切一般,将维克多整个剖开,从内到外,再仔细地探寻每一处,带着好奇、带着渴望,以及意味不明的期盼——好复杂的眼神。维克多在移开目光之时给方才所见之景如此下了定义。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维克多转头盯着床头的闹钟,大致计算了上班时间后松了口气,然后开始思考该如何开口询问;陌生人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撑着床,安静地等待着面前的人率先开口。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请自来给维克多造成了什么影响。

  “……或许你应该告诉我你是谁……呃、我是说,至少说明你从哪儿来?”维克多稍加思考,最后叹着气,有点犹豫地开口问道。

  男子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在反复张口做了几个口型后,他有些诧异地停了下来,然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轻轻地垂了垂眼——不过只有一瞬。他紧跟着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然后牵住维克多的手轻轻地拉了拉。似乎是想让他跟着一起走。

  维克多盯着他看了几秒,在确认他似乎并没有恶意后掀开了被子,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陌生人领着维克多走到窗边,窗子对着门口,一棵树立在门边,他抬手指了指那棵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繁密的树枝之间筑着一个巢,巢中只有一个开裂的蛋壳。

  维克多这才明白前一晚走到门口之时听见的那一声清脆的“咔嚓”从何而来。记得他似乎抬头看了一眼,或许是因为光线太暗了,才不曾注意到他的存在吧。至于今早发生的这一切……维克多瞟了一眼那人身后的翅膀,又看了看那棵树,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大抵是因为自己的那一望吧。

  好奇心害死猫。

  男子转过头看着维克多,不知为何竟突然笑吟吟地抬起手,拍了拍维克多的头。他一瞬有些愣神,但伴着这一拍,他心中的不安削减了几分,焦躁的心也逐渐沉静了下来。虽然仍存有些许的疑虑,但至少此刻能安心接受今早发生之事了。

  维克多看着面前的人,勉强轻笑一声后点了点头。男子心领神会,随之将手放了下来。但没一会儿他便再度伸出了手,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维克多转过头,纤细的左手正握着方才取下了笔盖的钢笔,在一旁空白的纸上快速地写着什么。他凑上去看了看,纸上存留的是一行略显锋利的字迹,写着“Edger·Walden,just call me Edger."。

  

  第二天维克多回家时正值黄昏,光自他身后照来。他抬起头望了一眼无人的窗口,摸了摸腰间的钥匙,想着独自待在家中的人——或许可以算吧——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接受了收留不明生物的事实后他便慌张地收拾东西出了门,为了赶上时间甚至不曾对艾格交代几句。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啊,东西不要乱动啊,小心刀具伤手啊诸如此类的话。到中午时开始思考他是否需要进食,如果需要会不会把威克的罐头拿来吃……

  呃,似乎有点荒唐了。

  维克多提心吊胆地在外面跑了一天,走到门口时他又抬头看了一眼。艾格正趴在窗子上,一只鸟停于他指尖。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然后拍拍翅膀飞向远方。他也不曾阻拦,只是垂着眼盯着那棵树,似乎感到有些无趣。

  维克多抬头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头继续朝前走。照例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再拧动钥匙,最后打开了门,出现在眼前的是艾格的脸。再仔细一看,翅膀似乎被收起来了。

  艾格正伸着左手,有些诧异地看着维克多——似乎本来是打算开门的,但他也只愣了一下,随即抬起手,身体前倾,抱住了维克多。他的手有些冰,是因为没注意保暖?又或是他的来历所致?不过都不重要了。这样想着,维克多也抬起手,环住了艾格的身体。

  在大致整理好行装后,维克多随口问出了今天思考的问题,话还未曾问完,艾格就拉了拉他的衣袖,埋头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笑眯眯地举起了纸条:You think too much.It's impossible.

  回想起昨天的经历,维克多不由得干笑了两声。他将钥匙插入锁孔,打开门后看见的依然是艾格的脸——不过这次是坐着的。他安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侧起,面朝着门口,浅浅地朝维克多招了招手,维克多的目光移到一旁,桌上摆着一张空白的纸和几支铅笔,笔头有粗有尖。再一看,艾格手上也拿着一支,手上还沾着些铅末。

  他一时未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艾格在见到他的时候反而明确了自己要干些什么。他起身拉住维克多的手,领着他到桌子对面的椅上坐着,又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乱动。结束一系列动作后,他重新坐回椅上,拿好画笔,托着一边脸颊仔细地打量着维克多,似乎在思考应从何处下笔。

  维克多双手撑着膝盖坐在艾格面前,低头瞟了一眼他面前的画纸。光自一旁照来投射在纸上,有些晃眼,看不清画的内容,只知道似乎有轻轻地画上几笔。是刻意在门口等着我回来吗?他这样想着,不禁轻笑一声,是想就这样画我还是以我为参考对象?纸上不成形的人像是因为对什么不熟悉吗?

  他再次抬眼,艾格仍旧托着脸颊看着他,似乎有点走神。注意到维克多正在看他后,他才回过神,冲着面前的人抱歉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开始动笔。

  艾格似乎很开心。唇角掩不住的那一弯弧度,眼中止不住的那一丝笑意,大致挥了几次笔后又一次抬眼看了看维克多的脸,移回目光后却又迟迟不曾动笔,犹豫些许后他再次抬眼——这次与其说是看,倒不如说是偷瞄了一眼。他随后便收回了目光,在纸上画了几笔后又无声地笑了起来,盯着画纸,抬手掩唇,笑到肩膀发抖。兴许是想到了开心的事,可惜他似乎并不打算与维克多分享。

  略微平复心情后,艾格抬头看了维克多一眼——后者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还带着对发笑原因的些许好奇。但艾格只是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打算为自己的发笑做出任何解释。

  他再度低下了头,这次似乎是打算开始绘画了,至少维克多能看出艾格的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白皙的手握着笔杆,略尖的笔头在纸上滑动。粗略构出人形,借着暮光能看见纸上成形的身影。笔尖移动至头部,黑色线条勾勒出面容,微眯着的,带着笑意的眼,略有上扬的唇,稍显凌乱的发丝——艾格迅速擦去了方才画下的线条,完成修改后他又抬起头,伸出手理了理维克多额前的发。

  维克多的目光仍旧停留在画纸上,在艾格抬起手后,他才跟着摸了摸头发,顺便扶正有点歪斜的帽子。整理完后艾格便再次拿起了画笔,而维克多的目光也随着画笔一同移动——衣领、衣袖、纽扣、双手。他仔细地观察着艾格的作画过程,画中的形象已清晰可见——是的,是他。或者说、应该是。

  些许的喜悦油然而生,维克多垂了垂眼,目光又再次投向画纸。倒着看画有些困难,但穿衣风格似乎——不、还是先暂时放下这样的想法吧,也许他应该把注意力放于他处,至少暂时不要想这幅画。

  这样想着,维克多移开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都是熟悉的陈设——目光最后落在了艾格脸上,他仍低着头安静地作画,带着淡淡的笑,蔚蓝的眼眸盯着画纸,但并不专注。似乎是在走神——在想什么呢?下一笔落于何处?那只小鸟振翅向何处飞去?还是如何存活于世?有点好奇呢。

  低着头的人稍微抽动了一下,维克多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回过神,发现面前的人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铅笔在一旁摆得整整齐齐,笔旁摆着的是已经完成的画,嗯……好吧,偷看被发现了。维克多讪笑两声,悻悻地移开了目光。

  看见维克多的反应,艾格笑得更灿烂了些。他站起身拿起画纸——维克多这才发现艾格手上是两张叠在一起的纸——他迅速地抽出其中一张递给维克多,然后自己拿着另一张快步走上了楼。

  维克多心里有些遗憾,毕竟他还是有些好奇画上的内容。

  尽管心中存有遗憾,但他还是先低下头看向手中的画纸。画中人稍低着头,有些拘谨地用手撑着膝盖,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那是方才坐于椅上的他。

  

  第三天早晨维克多难得地没有早起。他在前一晚就关掉了闹钟,只为在难得的休息日中睡个好觉,可惜窗外的鸟儿并未让他如愿。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时便有几只鸟蹦到树上,开始唱着叫着以充当闹钟的角色。隔音无果后他闷着气坐起了身,一转头,却看见艾格趴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运作的闹钟。

  注意到维克多起了床,艾格偏过头直视着他,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的闹钟。维克多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拿起闹钟打量了一会儿,确认闹钟并未出现故障后,又转头看向艾格,后者正托着一边脸颊等待着回答。维克多稍加思索,随后轻轻地叫了一声,开口解释道:“我今天休息哦。”

  艾格点了点头,又跟着歪着头眨了眨眼,突然双眼一亮,然后指向窗外——刚才吵嚷的鸟儿已不见踪影,阳光自东方照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树荫。

  “……是想出去走走吗?”维克多翻身下床走向窗边,扶着窗台思考了一会儿,才回过头问道。

  稍微停了一下,他又转头看向窗外:“说起来今天天气确实很好。这样的天气里送出的信件中总会有约定一同去野餐的人,带上装着点心和饮品的篮子漫步走到郊外,选好心仪的草地后便会铺好野餐布,并肩坐着直到太阳落山,那些寄信人所描绘的场景总是美好的……艾格觉得呢?”

  艾格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后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认可。他起身走到维克多身边,指了指窗户所对的那条街,又指了指稍远的那一条——通向商业街,紧跟着他指了指维克多,又指了指自己。

  维克多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点了点头:“等我换个衣服好吗?”

  片刻过后,威克从房中跑出,叫嚷几声后便乖乖地站在维克多脚边等待着。艾格蹲下身摸了摸威克的头,而后者只朝他了呲一下牙——它似乎并未对这位在房中逗留了三天的不速之客展示出任何的陌生感,反倒像熟识已久的朋友一般。

  维克多锁好门后,艾格随之起身,伸出左手轻轻地握住维克多的手。力度很轻,似乎有些害怕,害怕或许下一秒他便会挣开自己的手——值得庆幸的是,那人并没有这样做。艾格浅笑着牵住维克多的手,领着他朝商业街的方向走。

  其实艾格对这片区域并不熟悉,走到途中他便慢下了脚步。维克多回望了一眼,从这里看去,那扇窗几乎成了一条线。他牵着艾格的手继续朝前走着。

  围栏之中的玫瑰开得正好,蔷薇缠着纯白的篱笆与郁金香并排盛放。维克多路过时总会习惯性地看一眼,春天的玫瑰,夏天的鸢尾,秋天的山茶,冬天的梅。这户人家的花儿总是四季盛开。

  “东方的樱与桃,兴许也开了吧?还有河岸旁的柳。有人在信上这样写着,说柳絮随风飘舞之景极美,亦如风起之时的樱。白色,又或是粉色的花,总有些会停在发上。‘未来笑着为你抚下它们的是谁呢?’这样的问话,不知那人有没有得到回复呢?”

  维克多自顾自地说着,盯着那一簇花丛,走过后他才回过了头,继续朝前走着。艾格微微张口,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指尖抚过维克多额前的发。摊开手时一片树叶躺在掌上。

  威克在两人身后吠了一声,拔腿从两人中间跑过。

  艾格愣了一瞬,维克多笑出了声。

  两人沿着街道继续走着,直到十字路口,维克多稍停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朝哪边走。威克又叫了一声,朝向拐角处的商店跑去,扒着玻璃橱窗叫了一声。艾格好奇地跟了上去,牵着维克多立在橱窗前,看着笼子中的金毛,无声地笑了。他笑吟吟地抬起手,指了指那只金毛,又指了指维克多。金毛歪着头看着立在店外的两人,附和性地叫了一声。

  它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欸。

  两人在商店门口停留片刻便转身离开了,威克先行一步,在两人面前快步走着领路。烘焙店中新鲜的草莓蛋糕,奶油甜得有些腻,混着草莓自带的果酸一同进入腹中,艾格在玻璃上哈着气,暂时覆上水汽的玻璃上多了一杖同样的“草莓蛋糕”。

  小小店铺中琳琅满目的饰品杂乱地摆放在金属货架上,两人牵着手在货架间穿行。维克多抽出一根发带,带着猫咪纹饰的蓝色发带。艾格转手拿起几顶帽子,最后挑了一顶带着兔耳的鸭舌帽扣在维克多头上。艾格嬉笑着,跟着就取下了那顶帽子,转手拿过了在一旁挂着的蓝色风铃。

  喷泉广场上的鸽子似乎并不怕人,在广场上蹦着跳着又时不时地啄啄地面。维克多蹲下摸摸脚边鸽子的头,艾格俯下身看着被摸头的鸽子。威克在一旁与鸽子扑闹,蓦地叫嚷了一声,鸽群受惊四散,在阳光照耀下留下小小的剪影。艾格掩嘴笑着。

  维克多盯着鸽群看了一会儿,又回过头看了艾格一眼,光打在他的脸上,勾起的唇角被映亮,那对眼眸似乎在发光。让人很有安全感的陌生人——现在,可以称为朋友了吗?维克多有些愣神。

  艾格余光瞟到了有些走神的维克多,他浅笑抬起手,轻轻地勾住了身旁那人的手指,维克多缓过神,也随之反握住了艾格的手。

  嗯……这样度过一天,也不错?

  

  第四天打开房门之时,艾格同样坐于门口,这次手中拿着的是一封信——粉色的。

  艾格坐于椅上盯着信封发着呆,直到听见开门声后他才打起了精神,扶着椅背站起了身,走到维克多面前,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他。

  维克多稍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接过了他手中的信,来回翻看着信封,最后在正面找找了一行小字“To Victor"。

  “是你写的吗?还是在门口的信箱中找到的?”他拆开信封,一边抽出信纸一边随口问道。信纸也是粉色的,对半折着。展开信纸,纸上的字迹熟悉而锋利——是的,艾格的字。他抬起头,艾格正笑眯眯地指着他自己。

  “谢谢!我还是第一次收到粉色的信……”维克多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无论是在看见那行小字之时,还是在得到确切回复之时。“他收到了写给他的信”,这样的事便足让他兴奋甚久。黑色墨水在纸上写下的每一个工整的字,斟酌许久后细心写下的每一个句子,每一个小巧的字都倾注着寄信人深厚的情感——以往亲眼目睹过的那些让人为之共情的反应,如今的他,也可以拥有了吗?

  艾格立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只带着淡淡的笑,仿佛早已预料到了维克多的反应。知道他会为之欣喜,哪怕只是稍加修饰的信封与信纸也会让他感到惊异。下意识的那一声惊呼,欢快声调道出的那一句感谢。或许早已在心中演练数次,才会在它们到来之时,只笑着摆摆手、以表示“没关系”吧?

  维克多并没有注意到艾格的反应,在得到确切回复后他便低下了头,仔细地阅读着手中的信件。这一笔的末端拖得稍长,是因为犹豫了吗?这一句写得有些连笔,是因为激动吗?这几个字的线条有些抖,是心中有何种伤痛被触动了吗?信件末尾几句的字迹变得柔和了些许,是因为那份情感在无意间的流露吗?

  这一句是过去时,那一句是完成时,无一例外都是这几日的点滴;那一句是现在时,这一句是将来时,紧跟着一句进行时,毋庸置疑均为未来之事。昨天遇见的那只金毛,你与它一般可爱;蛋糕上的奶油有些腻人,但草莓还算可口;带着印花的风铃,它的声音很悦耳;广场上鸽群振翅而飞的景象很美,掀起的风也会让风铃叮铃作响。或许仍能与你一同见证日后的美好时光。

  用锋利的字迹写下柔软的活,何等强烈又让人着迷的反差。

  那未来呢?肩并肩走过每一条街道,手牵手度过每一寸时光,有你相伴便已是最大的幸运。未来的我可以再度发声吗?可以的话想把每一个想法讲给你听,不能的话文字仍是极好的媒介。我描绘的世界万物都有你的影子,抬笔之时成形的世界刻着你的名字。维克多·葛兰兹。

  点下的每一个句号都浸透了信纸,黑色墨点凝聚得像颗爱心,维克多仔细地品读着每一句话,文字所能给予的独特力量于此刻充盈于他的胸中。信件末端的笔划拖得有些长,是还计划说些什么却犹豫了吗?写下或许会引发不可接受的后果从而不曾落笔吗?在这封记叙日常小事的信件中,有什么是不可言说之事呢?真是让人好奇。

  艾格耐心地等待着,面前的人儿已将手中的信来回翻看了两遍,心中的激动之情似乎仍旧难以抑制,因激动而涨红的脸颊,用力报唇却仍无意识上扬的嘴角,仔细收好信件后眼中的意犹未尽。维克多抬头看向艾格,思绪还未从信中缓过来,手却下意识地动了——他一把握住艾格的手,带着欣喜的笑,眼中似乎有什么在发光。

  “谢谢,我很喜欢!”

  维克多的声音不大,但艾格却下意识地愣了一下,似乎维克多所言是何等令人诧异之语。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顺势朝前一扑,抱住了面前的人,头埋在颈窝处。片刻之后,他站直身子,冲着维克多笑了笑,然后转身快步上了楼。

  注视着艾格轻捷地跳上每一级楼梯最后消失于拐角处,维克多又低下头看向了手中的信件,又一次无意识地勾起了唇角。写下锋利字迹的人怀揣着柔软的心写下了委婉的话语,收信人的阅读信件时令人感同身受的情绪,如今的自己也亲身感受到了。

  嗯……那不如,找时间写封回信吧。

  

  第五天维克多开门前思考了许久。

  或许艾格会像前几天那样坐在门口安静等待?坐着或站着、两种都有可能。那么在进门之时打声招呼如何?单叫一声“艾格”会否显得生分?那不如加上一句“我回来了”吧,会介意这样的一声呼喊吗?如果正在绘画会打扰到他吗?如果在门口的话就不必叫得过于大声了吧。开门,正常音量,我回来了,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似乎想得过于多了。

  这样想着,维克多轻叹一口气,不紧不慢地打开门,在跨入房门的一瞬间同时开口喊了一句“我回来啦”,照预定的那样。

  但当他将注意力转到客厅时,失望感瞬间涌上心头——空无一人。以往坐在门口等待之人今日并未露面,维克多又特地退回几步,抬头望了一眼那扇窗子。或许是在窗台上观赏远处的落霞而忘却了时间呢?

  但窗台上也空无一人。

  他有些失落地走进屋子关上门,放下挎包、摘下帽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上了楼,或许在楼上干着些其他的事吧?维克多这样安慰着自己,毕竟他并不认为艾格是会不辞而别的那种人。

  或许他确实是在赌,赌真实经历过的四天的时光,或许在打开门的那一瞬一切将会化为乌有,空荡荡的房中寻不到他曾存在的痕迹,唯有维克多本人的记忆能证明他曾来过——当然,是一场梦也说不定。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赌赢了。

  轻轻地打开门后维克多将头探了进去,左右张望了一下,最后发现了趴在床边的艾格,就像第一天那样——跪坐在地上,双手枕在头下,脸朝向床头,闭着眼安静地睡着。落日余晖自窗外照来,映亮了艾格的身影,维克多看着被笼罩在日光中的人儿,不自觉地扬起浅浅的一抹笑。

  神话中下凡的神明,或许就是这样吧。

  维克多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半蹲着看着面前的人的睡颜。说起来每日起床时都会看见他趴在这里,是什么时候来的呢?维克多睡前会习惯性地道一声晚安,他坐在客厅里,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维克多睡觉时从不会锁门或关窗,那么是不时吹入的柔风将他带入的吗?在睡梦中感受到的那一份温热,是属于他的吗?

  是什么时候来的呢?总之必然是在他入睡之后吧。夜风吹着有点冷,月光透过窗户照入,抬头仰望还可看见几点星。又兴许是在即将日出之时,东边的天空已然泛白,晨光在太阳未出露之时便先一步到达,而艾格也在苏醒之时到来前先一步到达,妄图说出那一句永远无法道出的那一声“早安”。

  真奇怪,明明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做到这种程度呢?

  趴着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早晨的阳光、窗外的鸟鸣,前几日飞走的鸟儿在其中吗?无意间近的金毛遇到爱它的主人了吗?烘焙店的草莓蛋糕改良了吗?会收到回信吗?内容会有些什么吗?隐晦的情感能得到回复吗?

  维克多一面推测着,一面学着艾格的样子,面朝着他跪坐了下来,冰冷的木质地板有些硬。如果这样待一晚上的话,一定会很难受吧?那或许他并不曾于此待上整晚吧。维克多轻轻地抬起手,放在柔软的床上,凝视了面前的人好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抬起手,碰了碰艾格的脸。

  好软,像塞在被子的里的棉花、新鲜出炉的布丁,柔软的触感。说起来威克摸起来也如这般,常经过的那家店似乎推出了新口味的布丁,不如改天买回来尝尝吧。维克多自顾自地想着,手掌同时贴上了艾格的脸颊。

  就在维克多愣神之际,艾格突然睁开了眼,左手迅速抬起,一把抓住了面前那人的手腕,眼中是藏不住的敌意——但这份敌意在他看清来人后便瞬间消退了。

  维克多稍愣了一下,他从未见到艾格露出那种眼神,或许只是一瞬未认出来吧,他这样宽慰着自己。在看见消退的敌意之后。艾格抱歉地笑了笑,算是对方才举动的道歉。随后他抬起左手,在维克多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轻飘飘的,似云朵一般的。

  艾格松开手,转身在床上翻找了一会儿,最后抓过一张纸,笑眯眯地将它朝着维克多举起。纸上的是熟悉的字迹,只有一句话——

  “Welcome home.”

  

  第六天,艾格在维克多进门之时便一把抱住了他,脸埋在颈窝处轻轻地蹭了蹭——说起来其实更像是在摇头——维克多有些担心地低头看了他一眼。艾格的身体今天冷得有些奇怪,尽管今日的天气并不比前几日差。

  过了好一会儿,艾格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猛地抬起头看着维克多的双眼。他扶住维克多的肩膀,轻轻地踮起脚,嘴唇在面前那人额上轻碰。重新站好后,他抬眼看向维克多,后者正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又或者是被吓到了?

  看着他的反应,艾格垂了垂眼,自嘲似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

  维克多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轻微的脚步声消失后才回过了神。他抬手摸了摸刚才被轻触的部位,仍旧有些发愣。

  其实他并不反感这一吻。

昨晚的他主动邀请艾格同榻而眠,撇开每晚楼抱的玩偶转而拥抱体温过低之人,在他不曾注意之时学着他的样子轻吻一缕发丝。傍晚时分落于手背的那一吻让人印象深刻,哪怕已躺于床上却仍不住地去回想,如云朵一般,如花瓣如树叶一般,晨间的柔风,正午的海浪,轻柔而又温暖的存在。

  他并不反感那一吻,倒不如说还打心底里有些暗喜,一些原因不明的喜悦,可能只是想到了前几日的经历了吧,难忘的五天。

  被触碰的地方仍留有些许温热,但也只有一点罢了。维克多把挎包和帽子到一旁的椅子上,继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艾格正趴在窗台上望着远处。遗憾的是天已经黑了,鸟儿今日不会飞回了。

  听见脚步声后他回过了头,然后朝他面前的人淡然地笑着挥挥手,似乎方才楼下那人并不是他——佯装淡定的家伙。维克多在心底笑骂一句,快步上前,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落下一吻于他脸颊。

  维克多重新站正看着面前之人,怀疑、惊异、欣喜、犹豫,或许这就是五味杂陈吧,复杂的眼神。或许已经明白方才是个误会了吧?嗯……简单推测一下,或许方才的自己也是这样的表情——略显呆滞的惊讶,就连维克多自己看着都有点恼。

  算了,情有可原。

  维克多并没有对自己的举动做出任何解释。对艾格行为的“报复”也好,对自己反应做出说明也好,无论是哪种,维克多的目的都达到了。

  顺带一提,艾格的也一样。

  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艾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又直勾勾地盯着维克多,缓缓地抬起了手。确认他并不会躲开后,他才轻轻地捧住了维克多的脸,左手拇指似无意般地轻轻擦过他柔软的唇。

  维克多感受着艾格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轻舒了一口气。不知道艾格此刻在想些什么呢?自己方才所为是否有引起误会?他似乎并没有不乐意,这是方才那一吻的回复吗,如果更进一步又会如何?

  心意有传递到吗?他能够理解吗?他能够接受吗?若被拒绝又该何去何从?又或是他并未察觉?那我还有多少时间?维克多偶尔也会想,如果真的有读心术就好了。

  艾格盯着维克多的脸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而维克多也并未催促他。不知是否是错觉,维克多似乎从面前那人的眼中窥见了些许伤感——在担忧什么?或许他应该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探寻,可惜艾格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回过神后他就笑眯了眼,似乎方才一切都不曾发生。当然,除了那两个吻。

  他张口说了些什么,可维克多什么都听不到,但这对艾格而言似乎并不重要。他没有拿起纸笔试图做进一步解释,也没有反复地重复一个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只是身体前倾,一把搂住了面前的人,带着满满的笑意。

  ——谢谢。这样的话,哪怕不用文字也能传达到了吧。

  不过维克多感受到艾格似乎一直在说些什么,下颚反复擦过维克多的背,稍微有些痒。

  嗯……在说什么呢?还真是让人好奇。

  

  第七天维克多醒时并未在床边发现熟悉的身影。

  或许在楼下吧,提前苏醒从而去楼下消遣也说不定,维克多这样想着,跟着翻身下了床。可当他走下楼时,他才发现客厅中空无一人。

  那么兴许是出门了吧,或许并不会走太远。门口那棵树,不远处那家的花,或许应该提醒他不要折枝。再远些就是拐角处的那家宠物店,艾格应该不会出门太久的,他习惯在分离前与维克多道别。

  但直到维克多整理好一切打算出发时,艾格都没有出现。他又出门环视了一圈,也没有见到那人的身影。

维克多站在门口四处打量着。周围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艾格所处之地应是一目了然的,那么到底去哪儿了?

  威克冷不丁地吠了一声,朝着屋顶的方向,维克多顺着看过去,顶上的一扇小窗正在被缓缓打开——是艾格。他探出身子,朝着楼下的人招了招手。不像是在道别,更像是在让维克多上楼。

  后者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不过那里是阁楼,钥匙一直在自己身上,包括现在。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进去了多久?是在准备什么吗?

  维克多一步步地走上阁楼,脚下的木板咯吱地响着。或许是时候修缮一下了,如果艾格喜欢这里的话。他这样想着,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门。而就在维克多踏入狭小空间的那一刻,窗边传来了悠扬的歌声。

  两短,一短一长两短,三长,三短一长,一短,一长一短两长,三长,两短一长。长音是“di”、短音是“da”,两种音节间歇性的、有规律地从艾格口中流出。他坐在窗台上,双手在身旁轻轻撑着两边,口中持续哼唱着规律的小调。

  清澈的、干净的嗓音吟唱着单调的旋律,反复地、循环地,持续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艾格的声音不大,但他所吟的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传入了维克多耳中。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合眼哼唱的人。太阳从他身后升起,而他背光坐着,不断地哼唱一句又一句。那些单调而反复的歌词,它们意有所指。

既然就能开口发声了,为什么不直接亲口说予我听呢?维克多张了张口,却终是不曾发问。

  他缓缓地上前一步,本想在接近后再伸手去抱住他,去回复他的每一个问题,去揭露那隐秘的情感——因为如果再不说,或许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维克多不知道,或许只是一种预感。

  但艾格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维克多那一步落地之时他便轻轻地睁开了眼,朝维克多摇了摇头。

  歌声停了一瞬,纯白的羽翼在艾格身后展开,几根白羽随着展翅时扬起的风在空中飘荡,似乎有一根落在了维克多的发上。透过窗照入的光被那对羽翼挡去大半,而背光坐着的那人,脸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部表情,但那双蔚蓝的眸,却是比任何时刻都要明亮清澈。

  艾格轻笑一声,继而再度开口,将那段旋律反复地,循环地唱了下去。他身后的羽翼同时轻轻振动,维克多感受到了抚过脸庞的柔风,艾格的身体被那股风带离窗台,朝向窗外缓缓地移动着——鸟儿要飞走了。

  是飞鸟妖怪还是天使?这样的问题仍旧没有答案,但也并不重要了。短暂停留于人间之物已迎来归去之时,继续探索的机会也被剥夺。六天的回忆在脑中反复播放:第一日之名,第二日之画,第三日之旅,第四日之信,第五日之憩,第六日之吻。有多少疑惑在此刻被瞬间解答——为什么不能说话?为什么在牵手时会展露出担忧?为什么会在亲吻前做出那般姿态?

  维克多没有精力去细数,因为面前的鸟儿已准备一去不归了——没有人说予他任何,不过是他自己的预感。虽然只是预感。

  面前的人从一开始就知晓一切了。每一日的步局,写有他名字的纸在维克多包里揣着,画在书桌上摆着,信在抽屉中放着——每一步的目的都很单纯、单纯地指向今天,离去之日、分别之时。

  歌声停了、彻底地停了。艾格不知何时停下了哼唱,悬在空中安静地看着维克多。他张了张口,似乎本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遗憾地笑着,继而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拍动着翅膀朝更远处飞去。

  本应该是这样的,在下一秒到来前本应该是这样的。

  维克多快步跑到窗前,在艾格离去之刻。胸腔胀得有些痛,似乎有什么即将爆发——一声呼喊?或许只是白费工夫。可至少要做些什么,至少应该做些什么,至少让他留下来,至少再停留片刻,至少再亲口说一句话——至少、至少。强烈的欲望,何等强烈的欲望,维克多从未拥有的欲望。

  而一切的起因不过是面前那人,艾格·瓦尔登。

  几乎没有什么的思考余地。在冲到窗台前时,维克多毫不犹豫地踩上窗台,在艾格诧异的目光中双脚用力一蹬,朝向空中之人跳了出去。

  失重感。强烈的失重感,头晕目眩,不用低头也知道身下定是可惧的高度。但维克多并没有机会向下看,他只是盯着面前的人,在短暂的几秒内望入他的眼——惊异、欣慰、满足、遗憾的笑。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没有时间问,也没机会问。身体在重力作用下下坠,坠落前只扫到了艾格苦涩的笑,以及微微张开的嘴——说了什么?

  如果无尽的黑暗可以回答的话。

  

  维克多自梦中惊醒,单薄的睡衣已被冷汗浸湿。仍旧残留的是强烈的心悸感,在寂静子夜中略显诡异。他平躺在床上急促地呼吸着,胸口闷得有些难受——那是什么?似乎应该被称为悲伤,积聚在胸口的,仿佛会在下一秒爆发的、难以言喻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

  有陌生的旋律在脑中回响,“di”和“da”组成的单调旋律,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哼唱出声。他哽咽着重复那段旋律,单调而又动听的那段旋律,每哼唱一遍、悲伤又浓几分,一并聚集在胸腔中的、即将爆发。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紧跟着再一滴、又一滴。维克多抽泣着,抬手一次又一次地擦去滑下的泪,滑下的泪珠再度浸湿衣袖——为什么会哭?自已到底做了什么梦?不知道,无论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起一片黑暗,仿佛无穷尽的深渊,连带着产生的是无穷尽的悲伤——到底做了什么梦?

  不知道。无法回答,闹钟没有任何的印象,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张口时能发出的只有一声又一声的呜咽。

  清脆的铃声在耳边响起,维克多抹掉眼泪,在一片朦胧中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月光照耀下的一个黑影,风铃的形状,似乎是自己前几天随手买的。

  柔风轻抚,风铃随之作响,似乎有什么从风铃上落了下来。轻飘飘的、柔软的一片,缓缓地停在了维克多的胸口上。他竭力止住泪水,借着月光看向躺在胸口上的物件。

  那是一根洁白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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